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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贸路上的风流娘儿们

  • 来源:互联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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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2014-12-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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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思来想去的人,
     总是很容易就忘掉;
     就象曾经喜欢的食物,
     总是很容易就消化掉。
   
     (一)
    当凌晨五点韩韵打电话过来的时候。李凯正在冲凉,李凯有早上冲凉的习惯,他管这叫轻装上阵。”那个货运代理你到底帮我搞定了没有?”李凯说搞定了,没等韩韵回一声娇哼,就挂了电话。出门时想起早上刚起床,就接到陈正中的短信,今天晚上老甘订了高山流水的位子,一起吃个饭。陈正中是他最铁的哥们,比四氧化三铁还要铁,又是老乡,在云州市外贸局,岗位貌似不起眼,实则千手如来,拿捏着大大小小出口企业的输精管。想射要塞钱,不射又不爽。他拨了个电话过去,问老甘怎么了,还是配额那挡子事情,热锅倒灶地,高山流水可是个高雅的地方,就他那个从驴屁眼里熏蒸出来的扁脑袋,在那地方不是很和谐呀。 把他压平了,再裱一下,挂在墙上指不定还能和毕加索搭上点关系。
     陈正中说管他呢,反正饭局完了,还有节目,再说他这次不光请我,还点名要你李凯说得了吧,我已经很多年没做过服装了,我现在的行业和他干的,那叫一个风马牛老死不相往来。陈正中说,你就少唧歪了,下班给我踏风火轮过来。
     陈正中外形矮胖,君子好色,外形酷似弥勒佛,深受出口部赵科长器重,掌管着云州出口企业的未来,不巧弥勒佛又称未来佛,人称”陈弥勒”。老甘现在旗下一个毛衫厂,正苦于搞不到出口配额,正可着劲儿拽着弥勒佛的袖子捣鼓。李凯和陈正中在锦绣河山吃饭的时候,碰见过他一次,当时李凯觉得他脸狭长而内凹,阴气横横,一副标准的磨刀石脸,笑起来象一根爆裂肚皮的黄瓜,令人忧心忡忡,一时也没什么好感。但此人出手大方,提前把他们的单全买了,一下子李凯对他的印象好了很多。升斗小民就这点志气,吃人家的嘴软。
    刚一踏进办公室,四十二岁的女上司SALENA正从办公室里冲出来,给他丢了个榧子,朝洗手间急驰而去。这个香港女人思想妖娆,舌头彪悍,屁股坚定不移,和李凯关系处理得倒是融洽,只是胸部有点下垂,倒立起来的时候会稍微好一点。发型相当呼啦,爆炸型,状似罗布泊的蘑菇云,一头金发烂漫的时节,看上去却也象淡黄的花椰菜。关于这个女主管的风流韵事,罄竹难书。先按下不表。
    上午,李凯把事情给业务助理张秋安排了一下,无非是这个什么南非的船期安排得怎么样了,英国客人的货,供应商那边有没什么差错,中东航线涨价了没有。张秋说一切都还好,有观音娘娘替您照应着呢。这小妮子刚刚毕业,相貌令人胡思,曲线令人乱想,虽然嘴巴油了点,着装有点顾胸不顾腚,但是做起事情还是绝不忽悠。有首有尾。再说前两点也不算什么缺点,工作之余分下神,也是一种非常小资情调的消遣。李凯觉得SALENA招聘的这个助理,值得把手拿到云端去鼓掌。总而言之,这样的同志要培养,给予高工资,高待遇,精心呵护,嘘寒问暖,不能让其萌生“湿耕泽锄,不如归去”之意也。
     一下班,他冲出来拦了辆的士,到了高山流水,老甘和陈正中已经等在里面,见到李凯到来,老甘马上给他来了个大鹏展翅似的拥抱,眼眶里闪烁着泪花。李凯心想,这是哪出样板戏?!咱又不是长江上的水手,什么事都靠哗啦啦的流。后来转念一想,分明是给陈弥勒刚演过苦情戏。善哉,人生如戏,戏如人生,皆不过是一场空幻,只是白白辛苦了眼袋肌。
    落座,从门外进来一辣妹,皮肤白皙,粉红色细纹连身牛仔裙,一屁股坐在陈正中和老甘中间,透过老甘雍容的胸廓,李凯隐约可以看到连绵起伏的“横连山脉”,该凸的凸,该凹的凹,不说废话,简直是流线形超级方程式,想必性格也是毫不拖泥带水。敢冲敢打。李凯瞥了眼陈弥勒,那边厢一双飘眼已经在姑娘身上万水千山走遍,脖子以下的开阔地带自然是行行重行行。“ 我秘书,也是公司业务员,刘紫烨。”老甘说着把手放在辣妹背上拍了两下,又停留了约5秒左右,看来关系不是令人非议,就是令人遐想。李凯和陈正中对视了一下,笑的比贼还坏。
    辣妹端起酒杯,说陈哥,我们公司的出口配额全靠您了,说完一饮而尽,只闻喉间一声巨响,不闻肚皮半点回声,不愧是干过大场面的,52度的国窖,足有一两,可以品味到的历史,咕咚之间不留半点残渍。陈正中嘿嘿笑了一声,那是当然,说罢喝了一口。这是高姿态,什么都没到手和你拼酒的只有两种人:二百五和酒鬼。老甘心知肚明,说小刘,你陈哥身体不好,喜欢喝茶,把我上次从云南带回来的普洱拿出来。辣妹刘紫烨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个笔筒式样的铁皮罐,绿色包装纸,递给陈正中,说陈哥,降血压降血脂降血糖,还护肾,可以生龙,可以活虎。
    陈正中没接, 我喝不惯普洱,送给你李哥吧。 辣妹怔了一下,回头看老甘,老甘笑了笑,说那就送给你李哥吧。李凯随手接过来,陈正中这一套他已经习惯了,老甘也是老手了。李凯旋开锡皮盖,哼着小曲:送礼送到小村外,哥哥你野花别乱采。众人嘻笑。
    送礼有讲究,送钱更有讲究,陈正中贪色起来手法随便,不拘常势,不择时,不择地,百无禁忌;贪财起来可是讲究得紧。他常言:读书人当宁静而致远,潇洒而出尘,不为名利负担,但求簞食。其实言外之意就是,孔方兄之类是绝不能拿到桌平面以上。就好比说这茶叶罐,里面有塑料袋,塑料袋里面有钱,橡皮筋扎着,不显山不露水,但贼沉实;他自己不接,让李凯先拿着,然后再曲线回国,也没留下把柄,李凯每次奚落他,这叫“无指纹受贿”。谁收钱了,只是茶叶吧?何况还是给了别人,别冤枉好人,陈正中每次说这话的时候,挑眉竖眼,抬头挺胸,引吭挫颈,并腿提臀,凛然不可侵,秋毫不可犯。
  李凯和陈正中对了下眼神,然后说,果然是上等好茶,是个人都喜欢,老甘嘿嘿一笑,辣妹莞尔。
     这时陈正中电话铃响。出去接电话。 老甘说,小李,这四包茶叶可喝四个月的啦,下次不够再来找我。李凯明白这事情不是这点钱可以摊平,还有后续。转念一想,李凯顿时心理咯噔,明明只有三包?连忙转眼看了下辣妹,辣妹正菠菜狂抛,恨不能把眼珠都攒过来,心里明白了八分,说道,好的,四个月后再来要。刘紫烨那边一脸的千恩万谢,脉脉含情,恨不能从此和他失奔,终于找到了可托付之人,总之柔情更添蜜意,象凯旋战士的军功章,披挂了一身。李凯心想,这个小妮子可以啊,出手凌厉,敢媚上也敢欺下,睫毛一弯,坏水一汪。这时,韩韵发短信过来,“千万别把我货代的事情搞忘了啊,要不然,我给宝宝买奶粉的钱都要陪在里面了。”李凯心里颤然,回短信过去,“放心,再苦不能苦宝宝。”
    九点多的时候,老甘说今天有点事情,不陪你们哥俩了,由小刘陪你们去唱歌。然后转身对刘紫烨,小刘,一定要让他们哥俩尽兴为止,回来向总书记汇报!李凯说,甘总,您把这么一狐媚小女孩交给我们,您就这么放心。甘总说,有啥不放心,你们俩千万别给她灌醉了,她是六脉神剑,上下一气,喝多少出多少。辣妹娇嗔,众人哈哈大笑,老甘作别,挥挥手, 带走一身骚气。
    到空中补给的时候,刚好十点,门口一溜东北妹子,风骚入骨,清一色的高开衩旗袍,,迎风猎猎,蔚为大观。点了个包房“加勒比海”,据说这个名字,来源于抽水马桶的声音,其声初始,徐徐而来,如山泉潺潺,而后渐渐浩汤,声音洪大,如有乱石穿空,又疑似惊涛拍岸。李凯没有去过加勒比海,但是坐在马桶上竟有一种身临其境之感,在修辞学上,他们把这叫通感,用他自己的说法,是想像在排泄的快感后生出了翅膀。据说这是老甘的常包房,专门供他招待贵宾,豢养后宫,甫一进门只觉空气呛人,实乃肾上腺素的味道比重过大所致。
    酒水一端上来,李凯便要了一副扑克牌,说今天给辣妹玩个魔术,名字叫做我知道你的心,陈正中一旁阴笑。李凯抽出九张牌,又让刘紫烨抽出一张,自己将牌记着,刘紫烨记着得是红桃六,李凯捉住刘紫烨的手指摁在自己胸口三秒,然后李凯转身过去,刘紫烨把九张扑克牌牌按事先说好的,自己面前桌上排成三乘三,刘紫烨将红桃六那张放在最底下一排中间的位置,李凯转过身来,仿佛思考了一下,径直翻开了红桃六,刘紫烨立马大惊,双手捂腮,樱唇圆张,回首望窗外,低头理裤袜。旋即转身一把抱住李凯,说太神奇了,李凯趁势一把揽住纤腰,这等投怀,如若不抱,实在大逆不道,手上外加了力道,然后和陈正中会心一笑。其实一点都不神奇,陈正中在旁假装心有旁骛,实际上一直盯着她,等她把牌排好,陈正中把自己的酒杯放在自己面前桌上相对应的位置,李凯转过来瞟一下时已成竹在胸。无奈,女人都是好奇的动物,所以魔术家一般喜欢女观众,女人善于好奇,男人善于质疑,女人喜欢崇拜,就象男人喜欢抬杠一样。这样的小把戏他们俩玩了无数次,一骗一个哎哟,骗两个哎哟哎哟。这时陈正中的电话又想起来,他对李凯说去楼下打个公用电话,可能会时间长一点。李凯知道是彭萧打过来的,陈正中有个好习惯,私人电话一旦可能过长,立马用固定电话打,李凯笑称,手机二十四小时为民服务。实则不然,因为赵科长对他有依赖症,更兼强迫症,还有那么点更年期综合症,半小时内找不着这位干将即抓狂。他们部门有这么一句话,宁可拉登癫痫,不可科长抓狂。足以想见赵科长瘦小的身躯里面,有多少原子核时刻啸聚在一起,等待着裂变。
    只剩下两个人,空气顷刻变得柔软无比,刘紫烨说了声好热,漫不经心解开了胸前一颗扣子,乳沟仿佛寻找到解放的理由,在紫色灯光下吞吞吐吐,李凯已经如平原跑马,眼神发直,呼吸急促,大有意欲在乳沟中得到永生之势。李凯一把抱住刘紫烨,摁倒在沙发上,两只手上下翻飞,恢突乎高山之颠,奔走于河套之野。辣妹仿佛感到下体有七八头小鹿在乱撞。当刘紫烨舌头伸进来的时候,李凯只觉喉结都快跳出,刘紫烨一不是省油的灯,二来更知道火上加油,突然一手抓住李凯的尘根。登时李凯觉得一股暖流以蛇行之态,从大腿根部,一直蔓延到腹股沟,李凯感到窒息,旋即升腾,直至双脚凌空。。。。门外。。。 (二)
  一九七九年,有一位老人,在中国的南海边洒了一泡尿,神话般地冲起一座座城市。顺便说一句,这也是人类文明史上,最具经济发展意义的社会违例行为。中国经济,像患有腰椎尖盘突出的老人,在如厕之后,终于缓缓站起来了,从此一发不可阻挡。尤其具有沿海特色的出口导向型经济,令世界为之惊骇,中国出口商品,成为成吉思汗的蒙古铁骑之后,冲向四大洲的第二股黄祸,仿佛一个悍妇,大大喇喇,尖声呼啸,谁也不能阻挡我奔向五大洲。在美国,全球最大的连锁超市—沃尔玛,80%采购来源于中国,中国大大小小的工厂成了超市巨人大大小小的毛细血管;在日本,十个人有九个人身上穿的衣服原产中国,在涩谷,在新宿,妖艳无两的靓衫来自于中山古镇的一个村庄。在欧洲,从抽水马桶到老鼠夹,从大花床单到头发夹,屁股上都有一个“Made InChina”的标签。
  在火车站,无数农民进城了;在深夜,无数工人在挑灯夜战;在街上,无数发廊女在向人群招手;在宴会上,大人物们每人戴着三块表,在海吃,在海喝,在海吹。李凯想起代表SALENA参加的港商年会上,任局长在台上的大声演讲,还声犹在耳,繁荣昌盛哪,同胞们,河清海晏哪,同志们,适逢盛世,感慨万千,我市出口业绩今年上涨了154。8%,神话我是看了一部又一部,但是我亲身参与的神话,还真只有这一部!台下掌声如雷,其声澎湃。而市政府外,一百多个服装厂的女孩子正手拉手,堵住了庆南大道,只为讨回被老板拖欠的三个月工资1780块。酒店里面,灯火辉煌,正所谓, 每一个神话后面都有一个个摇头晃脑的棒槌!
  经济发展靠三驾马车,出口,投资,消费。出口企业老板们,伙同贸易商社,驾着出口这套马车,吆五喝六地奔向了灯红酒绿;政府要员,勾结外商和银行,驾着投资这套马车,你推我搡地驶向了醉生梦死;老百姓们牵着一头病马,推着一辆破车,小康这条道路仿佛渐行渐远,还有一生年的距离。
  韩韵在会议室里,如坐针毡,韩韵知道今天这一关难过,特意打扮了一番,眼影、妆容、发型走古墓派风格,娇嫩而素雅,苦情又低眉,衣领的位置内行看了窃喜,外行人看了也不致于皱眉。老板谢万河坐在她紧旁边,瞪着斗鸡眼,三倍变焦,瞪得韩韵粉嫩的脸上火辣辣地疼,对面坐着的生产经理张左因为老婆得了肝腹水,一脸苦瓜苦果苦菜花。
  会议结果,整厂一千八百二十个女工,接连日夜加班三天,除去吃饭,每天睡四个小时,把韩韵那披针数错了的毛衣重织,可以赶五天回来;另外五天的货期,由韩韵自己去想办法,设法找一条去洛杉矶的快船。韩韵低头谢恩,只差道两个万福,谢万河又在韩韵屁股上狠捏了一把,小心点,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。韩韵心想,他妈的,领导一下手,便知有没有啊,再一想,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,七寸都让人捏着,哪有心思顾得上屁股,反正屁股上的肉也没改变分子机构。张左那边口中嗫嚅,这样加班,咋说服工人?谢万河龙颜大怒,你这没出息的,加班的每餐给她们加个青椒肉丝,半个咸蛋,不想加班的直接滚蛋!谢万河耳大垂轮,牛眼虎眉,树桩身材,声若破钟,精力充沛,性情粗野,半年换一个情人,三个月换一个秘书,全江左的暴发户都可以向他看齐。剥削工人起来无师自通,手段毒辣。十几岁的女孩子七八个人挤在一个小宿舍,没电视没空调,最大的休闲娱乐,就是对着镜子挤青春痘。男孩子一般干粗重活,下了班,坐在草地上,看稍微长得漂亮的女孩子,被当地农民的儿子用摩托车接走,只能蹭动一下屁股,治疗一下痔疮。

韩韵立马给李凯打了电话,帮我想想办法,我都快急死了,临末又加了一句,一个真正的男人,不能说不行啊!李凯笑了笑,我过两天答复你,应该没问题。心里寻思,女人都这德行,她们紧急需要你的时候,你就一超人,一蜘蛛侠;就仿佛她给了你一蛛丝,你往铁塔上那么一挂 ,十分钟就可以从城东头跑到城西头,你还得说不在话下。你紧急需要她们的时候呢,她们让你左手换右手,让你拿黄色杂志当圣经。呜呼,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一师哥的抒情:一双残损的手掌摸过无数明星的胸部,一半已脱落,另一边业已成泥。不过李凯心里也明白,这个忙说什么也要帮。
  李凯第二天醒来,头剧痛,许是前晚和陈正中刘紫烨喝多了酒,于是打个电话回公司,让张秋给他请个假,就说例假来了,张秋在那头咯咯地笑,李凯心里一阵荡漾。想起韩韵的事情,李凯给沈宾打了电话,约个时间见个面,简单说了一下韩韵的情况,沈宾说问题不大,但是需要花点钱,李凯说算我头上吧。沈宾说怎么啦,这笔赡养费得交到什么时候啊,李凯笑了笑,说,操,别提,提了真他妈的揪心啊,孟三儿算是把我害了。沈宾说明天晚上吧,米萝咖啡,再细谈。
  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,陈正中又打电话过来,“老甘照理要给四万,怎么只有三万?难不成被刘紫烨那骚狐狸揩了一万?”李凯说,“聪明,不然,那脱衣舞能白让你看啊?”陈正中大笑,“那是,不过门票也贵了点吧,大富豪看一个才两百。”李凯说,那可不同,经济学的核心思想是稀缺,价格由供求决定,大富豪天天开工,人家可能这辈子就开了这一次工。陈正中笑了笑,说身材有SIZE有线条,表演有赛点也有爆点,还不算太亏。
  李凯想起昨晚,正和刘紫烨八百里快马加鞭赴巫山途中,陈正中提前回来,三个人于是玩骰盅喝酒,每个人都被灌得天圆地方,觉得兴趣索然。陈正中说,我们想个新玩法,李凯一听说新玩法,就知道准没好事。刘紫烨少林派当然不懂武当派的规矩,说陈哥想玩什么,我们奉陪。陈正中坏笑了一下,说,“我们玩骰盅,谁输了就把外面衣服脱光,不过只用玩三次就行。”这事摆明就是要赌刘紫烨脱衣服,概率均等,俩男人就算脱光了,无非是上下一般粗尺寸有大小,核心思想就是赌三次里面刘紫烨输一次,明显一霸王游戏。刘紫烨慌了神,一脸忐忑,心想,陈正中真他妈叵测,看了看李凯,李凯朝她眨眨眼,刘紫烨放了些心,想已经把话说到前头,只有腰带一紧,硬着头皮上了。
  三个骰盅每人五颗骰子,一点可以当任何点,轮流猜总数,后面的人只能比前面的人猜的多,别人猜的你要是不相信,可以开盅,但第一个人最少也要叫五个不能超过七个。刘紫烨先猜,李凯第二,陈正中第三,如此循环。
  第一局,刘紫烨猜七个五,李凯没有一也没有五,还是叫了八个五,陈正中看他们一上来就如此生猛,没敢开,硬着头皮叫九个五。李凯丢个眼色,刘紫烨心领神会,开盅,好险,八个五,陈正中立脱。
  第二局,陈正中叫七个六,刘紫烨看了看她,李凯估计她心虚,她叫八个六,李凯又没有六,无奈,救风尘,硬着头皮叫九个六,陈正中开盅,一共才六个六,李凯也脱了。刘紫烨见了,心里更是感激,李凯坐下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在刘紫烨大腿上抓了一把,刘紫烨低头偷笑。
  第三局,摇好之后,陈正中去上包房的厕所,李凯趁机飞快把三个盅打开,一共九个六,和刘紫烨相对而笑。陈正中回来之后,刘紫烨叫七个六,这时只要李凯叫九个六,刘紫烨即过关。李凯却叫八个六,陈正中立马叫九个六,刘紫烨呆在那里,怔怔地看了看李凯,说:“我输了!”然后转身对陈正中,“来段MUSIC,陈哥。”陈正中早已合不拢嘴,立刻转了个重金属舞曲,刘紫烨走出沙发,在电视荧屏前就着舞曲,时而春光乍泄,时而酥胸半裸,时而股沟频现,时而玉腿毕露,不消两分钟,三下五除二,唯内衣尚存。陈正中鼓掌,说刘小姐身材真好,刘紫烨穿好衣服回座,李凯也跟着附和,说身材真好。刘紫烨说哈哈,实在献丑。说完,拿起酒杯,一杯酒泼到李凯脸上,好你妈!陈正中怔住,李凯连忙圆场,刘小姐,至情至性,这一杯水太及时了,扑灭了我心中的熊熊烈火,陈大笑。李凯心想,操,小蹄子,你真拿我们哥俩当凯子玩啊,这一万块让你白拿啊,看在你刚才投怀送抱的份上,这杯水不和你计较。
(三)
    爱情不需要那么多,爱情只需一张床。兄弟不需要那么多,兄弟只需一杯酒。爷俩不需要那么多,爷俩只需一盘棋。朋友不需要那么多,朋友只需一壶茶。精心算计,索求无度,最后我们睡觉却不想上床,喝酒没人碰杯,下棋没人点拨,品茶没人作陪。有个鸟意思?!看尘世种种,须臾之间,尘归尘,土归土,拂帚归老子,阿弥归佛祖。看多少朱成碧,看多少血化玉,都不及普通常人之生如夏花,之死如秋叶,之悲若冬狐,之欢若夏萤。生老病死,悲欢离合,一场春梦掠过岁月之湖,了无烟痕。
    在米萝咖啡,李凯还没张嘴说韩韵的事情,沈宾大谈股市,眉毛两边扫,唾沫横着飞,从死了都不卖,到想卖不能卖才最寂寞;从政府半夜鸡叫薄情寡义,到股民买绳磨刀跳楼投河;大声断言股市“五一九事件”成为分水岭,前者已不可追,后来者只能闻其臭屁。李凯一时插不上嘴,想了想,龙生龙,风生凤,猫王的儿子穿耳洞,搓麻绳的儿子都想当股东咧。
    沈宾他爹是卖麻绳的,搓了一辈子麻绳,他也是李凯的老乡,算是一奇人,当年因为不满老师频频在他鼻子前伸大力金刚指,中专没毕业,南下打工。那个年代,九十年代初吧,小镇上虽然经济有些活跃,但是姑娘们索要彩礼的硬件仍停留在凤凰牌自行车这一类,十块钱在小卖部找不开是很正常的事情,于是一些头脑活络的农民去了南方,一两年就回来盖了小洋楼,白花花的瓷砖,明黄黄的琉璃瓦击碎了原有的价值观。价值观这东西虽然抽象,但是它决定方向,你比如说三四十年代,我们说到莫斯科去,四五十年代,我们说到延安去到北京去,六七十年代我们说到山上去到乡下去,八九十年代,我们说到南方去下海去。这就是价值观。
    沈宾当年的壮怀激烈已经不可追忆,但是据他后来讲,到了之后才发现并不是想像的那样。大体意思用现在时髦一点的话来说,就是梦想的确照进现实,但是代替不了现实云云。在那个城市里,机会象路边的球叶一样俯拾即是,也有很多的灰色地带让你一夜暴发,但是对一般人来说,却有次元空间上的差异。闭上眼,满地的摩天大厦都在天上飘,睁开眼,自己已经在公园的长椅上睡了一宿。
    钱是凝结了最无差别的人类劳动,所以特别有凝聚力,是这座城市的座右铭。在亚热带的太阳下,他在天桥上卖过避孕套,他发明的牛逼无比的广告词,“不要问我到哪里去,这是硅胶对根的情意”,现在仍然铿锵无比,但城管可不管这些;卖过那种在电影院偷摄的“枪碟”,就是每到高潮部分,不是观众放浪形骸的笑声,就是只有莫斯科红场上见到领袖才有的那些狂乱挥舞的手掌,男主角说情话的时候,感觉像动物园里面大象的肠胃不太好,卖的影碟虽丰富了大众精神文明,文化局的人也不管这些;也曾经在工厂里面连续烧过三个月的电焊,练就一副火眼金睛,至今仍能在仲夏正午的阳光下保持瞳孔和眼睑的正常收缩;后来还稀里哗啦的伙着别人搞过网站,网站那时候就是靠点击率骗广告费,他就负责像游客一样天天不厌其烦地坐在那里点击,一心想点到天荒地老,差点练成江湖久已失传的葵花点穴手,后来网站也象泡沫一样破灭了。
    在最艰难的日子里,沈宾曾想,这日子怎么过啊,勒紧裤腰带?不,勒紧脖子差不多。人家是前途无量,他则是前途无亮。生活已经不再是一个理想,而变成了一个目标,一个基本要求。
    后来沈宾靠自学进修,学了物流,后来的形势证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,笼统一点说,它极其符合三个代表。后来靠一张还算灵巧的嘴巴,混进了一个大型物流公司,至今还时常凭吊,回忆起他妈当年炒菜放的那么多的油。再后来,又失恋过一次,亲眼目睹自己心爱的姑娘,远嫁台湾,现在开始炒股,但是前两天政府来个政策突袭,一下子被套牢了。李凯想起和陈正中经常探讨的,男人一生四大遭遇:我爱的姑娘嫁人了;我靠的老子垮台了;我买的股票套牢了;我相的房子又涨了。沈宾一个人占了两条,陈正中第二条,李凯第四条。


李凯说沈宾,多大个事情,花谢了还有再开的时候,股跌了,还有涨回来的时候。人生不就是这样,股市超涨潮落,爱情半虚半实,后庭花开花谢,前门鸟进鸟出,别太认真。沈宾笑了笑,说你丫一肚子歪货儿。李凯说那跟你说正经事,韩韵那件事,她洛杉矶那边客人赶着铺货,你帮想个办法,一定找条快船,就是能把太平洋刷—----梳一个分头的那种,这样可节省四天,还有得救,不然只能陪空运了,要是陪空运,他们那个斗鸡眼老板还不罚死她啊。谢万河公司去年一年,陪了13单空运,直接经济损失268万元,年终民航公司发来一份礼品,评其公司为VIP四星客户,以表彰其对民航运输不可吹灭不可忽灭不可搓灭的贡献。其实这个奖项的实质意义,相当于美国电影的票房毒药金貘奖,服装最差人士的金草莓奖。不拿白不拿,拿着更窝火,谢万河气得恨不能把地球一脚踢出银河系,放出话来,今年谁要是再不控制好,整个业务团队扣除奖金,直接当事人雷公不劈我来劈!
    做外贸有一大忌:陪空运。国内生意交货迟,纯属正常,一句话,大家习惯迟交货,万一确实很急的货,要么放弃火车,租几辆大猪笼车(超长货柜车),日夜兼程,俩司机轮流干,沿途不找小姐,即使找也只能从前一个收费站拎上来,下一个收费站扔下去,北京到广州,用流氓司机们的话来说,千里日一下就能到;做国外单就不同了,鬼佬把信誉挂在脖子上,信誉与脖子同存亡,中国大多数人把把信誉放在口袋里,成天思忖着卖个好价钱。而且国际贸易一般都隔着大洋,非船运不可,航班也不是每天都有,一般一星期一次。有些低纬度国家还有雨季,航班更稀拉,一旦赶不上船期,眼睁睁看着大船从视野消失,你一辈子都不想听伤心太平洋这首歌。
    尤其象时装这种应季节的东西,刚出来时女人把口袋掏个底朝天去买,过了季节,送给她都嫌你侮辱她的品位。一旦赶不上大船,只有给民航做贡献,利润别想要了,碰上大宗货物,你得准备俩干净手帕吐血。船运到美国东海岸,一个小货柜2000多美金,一公斤才几块人民币,要是空运,一公斤35块,如果是轻泡货,不占秤,就按体积算,一公斤35块再乘个1。35,李凯经常和同行开玩笑说,出了事,喝血尔,补血快,一天吐800毫升都没妨碍。
    沈宾说船已经联系好了,OOCL,东方海外的直达船,不用到香港转船,但是一个柜要多收近1000美金,现在是旺季,仓位紧巴巴的。李凯说能拿得下来就好,明天给你把钱打过来,现在逮着猴子屁股似的脸,都要当关二爷拜。
    正说着,张秋打电话过来,头儿,云南庆成钢厂的那批工字钢翻在广西柳州的盘山公路了,怎么办?李凯问,货没坏吧?张秋说司机没出事,但车已经坏了。李凯火了,大小姐,我问货有事没有,张秋说,货压弯了10%左右。李凯说知道了,挂了电话。沈宾接着说,小蜜吧?态度这么粗暴。李凯说,最近烦心事特多。沈宾说,你吧,命里还有一劫,韩韵要知道了那事,杀你的心都有。李凯说,你别提了,一提吧,我心里堵得慌,这都他妈的什么事儿啊。 (四--上)
  一九五八年,世界钢铁行业发生了一件大事,中国大炼钢铁,要超英越美赶苏联!钢铁元帅升了帐,谁也不准抗膀子,我党领导挥挥手,砸锅卖铁满地走;二零零四年,世界钢铁行业也发生了一件大事,中国出口钢铁超过一千万吨,出口量稳居第一;世界最大的国家钢材生产集中在少数几个钢厂,而中国几家大钢厂占生产量的四分之一不到。春风一吹,遍地都是金达莱。神州处处是钢厂,千湖万湖飘蓝藻。四十多年前的一场闹剧,四十多年后的一场全面爆发,魔镜魔镜告诉我,这之间有没有一只强有力的手?
  八十年前,苏联共产党员保尔科察金告诉过我们,钢铁是怎样炼成的?今天,中国的出口商告诉世界,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!在招聘会上,SALENA激动的说出这句豪言壮语,挥舞着双手,在当时的李凯看来,那是激动的手,是先知摩西的手,是指引方向的手,更是将他拖离沼泽的手;李凯以前和韩韵是同事,也是在谢万河的公司做毛衫,外贸业务,但是做了一年的李凯对那份工作已经不胜其烦,服装行业,利润回报低,工作巨琐碎,加班是常事,加薪是忌讳,据说服装外贸跟单已经被列为高危险行业,每年得忧郁症,狂躁症的指数稳居各行各业前茅。有那么一天,李凯在办公室里给一件毛衫样品钉扣子,不禁悲从中来,想自己出身名门,身怀绝技,可上九天揽嫦娥腰肢,可下深海摸龙女酥胸,今日沦落到针线女红,织衣编履。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不世出的千里良驹,当日行千里,当夜操八驴,岂能嚼这点儿干草,骈死于槽枥,伯乐死了,子期瘸了,可是失踪,又何尝是天才的最后下场?伯乐不找马,马何必死要脸长,何不自己把伯乐的职兼了,砸丫的饭碗?反正吃自己的饭,留自己的汗,自己的老婆自己干!于是后来遇SALENA,进入钢材外贸行业,左手惊大鹏,右手招白雕,一年半下来,净赚一百三十万,为公司获取利润一千多万元,成为SALENA手下超级干将,办公室称李凯为李天佑,另有一超级业务张岚,人称张天佐,SALENA自称朕,成为云洲分公司的女皇。出门哗啦啦,进门呼儿嗨。
  李凯和沈宾道别,想起张秋说的事情,马上拨了个电话给云南庆成钢厂的业务经理老唐。”老唐,听说车在半路上出事了?”老唐那边气喘吁吁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估计想赔一万个不是,”爷,我正在现场,马上处理,您看----能不能宽限两天。”李凯说,“当然可以,这批货去叙利亚的拉塔基亚港,每吨85美金运费,500吨,你看着办,最多只能迟一天,迟两天你自己找舢板划过去。”老唐说,”瞧您说的,那我们可就本都亏完了。”李凯一听,就怒了,”老唐,咱们合作这么久了,我才会宽限你一天时间,货运代理那边我还得去打理。你要记着,你的损失是你的损失,我的损失也是你的损失!我还有事,你看着办”,说完挂了。老唐估计在背后诅咒他在床上精尽人亡,或者活得比司马迁还要坚强。
  中国有句俗话,客大压行,行大压客。李凯手里纂着一叠定单,谁能侍侯舒服了,就翻谁的牌,这是普罗大众都明白的道理,如今拼的就是-----服务。再说,有钱就是爹,有奶便是娘,再好的娘也有偏袒的时候,你要是顶不顺,花落别家你可别怪落红无情,正所谓娘的寒暖你要孝顺,你的死活你自己照应。

(四---下)
   第二天李凯去了办公室,屁股还没和两天不见的座椅寒暄完毕,女同事萧茹含着浅笑走了进来,满身的风和日丽。李凯心想,今天是怎么了,敢情是金花娘娘怀了春,小鬼们也都按捺不住了?!顺眼瞟了瞟台历,上面写着:天禽远行,偏得利,坐贾行商皆得意,宜远行、求财、访贵,忌犯桃花。我日,真他妈的会挑日子,好处都让你占了,坏处都落我怀中,得提防点。李凯心里想着提防,眼神却已经到萧茹的低胸更低处漫溯去了。
  在李凯绵长而又猥琐的记忆里,萧茹好象穿的永远是低胸的衣服,那一对酥胸,总是那么喷薄,总是那么奔放,总是那么虎踞龙盘,用李凯私下里和男同事调侃的话来说,那简直就是布包不住火的传说。就是这一团布包不住火,是萧茹得以列为超级业务前三甲的神兵利器。从客户,到供应商,从货代,到船公司,无不在这一34D的傲然双峰之下,做仰视状,做徘徊状,众皆回味良久而不忍离去。
   萧茹在李凯的对面坐了下来,超短裙短得让人提心吊胆。
   “你看,你这一来,我都不知道我的眼神该往哪儿放了。”李凯揶揄说。
   萧茹说,“少来了,你该往哪儿放就往哪儿放,”然后耸着肩膀吃吃地笑了几声,“瞧你姐我对你多好啊,对了,和你说个正经事,昨天我接了个意大利的单子,是一个做汽车配套零配件的工厂,对方想要200吨合金钢的钢棒,我查了,只有日鑫特钢的老黄那里可以供货,我知道你和老黄特熟,要不我们合作把这个单做下来,利润给你三成。”
  李凯一听说到合金钢,仿佛狮子看到梅花鹿,立马就来了劲。乖乖,这合金钢可是特钢,国家重点扶持项目,市场价格用行话来说,那是被蒙了三床被子----极不透明;而且象汽车零配件所用的钢种,那利润空间更是寥廓无比。比方说,普通碳钢一吨一般赚3到4个点,如果天时地利人和,加上黄道吉日,再佐之以客户智商在水平面以下或者在云端以上,差不多可以扑腾到5个点,而合金钢就不同了,因为本来价格基数就高,还有退税优惠,少说也是10个点的利润,上次总部那边老张出了150吨特钢钢管,一票下来,利润80个点近一倍,净赚80多万,同事们眼都绿了,都说老张这三年不开张,开张可以吃三年了。现在萧茹这里要两百吨,加上老黄和自己可是交情匪浅,真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,我不张个血盆大口,那就是我的不对了。
   李凯笑了笑,说“我和老黄的关系是还可以,但是他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啊。而且他们是国有企业,分配供应都是有计划的。”不管什么事情,拿凸透镜给对方看你的难处,拿凹透镜给对方看你的好处,总不会有错的。
  萧茹是明白人,说,“那这样吧,给你四成,你得帮我把他们摆平。”果然是胸部悍然脑部也不晃荡,一点就透,一说就明。但是这和李凯的预期心理目标------五五开还有一段距离,李凯觉得现在还不能说破,猎物毕竟还没套牢就霸王硬上弓,搞不好人家抖个枪花掉头而去,反正后面还有坎儿绊儿地小花样伺候你,到时候不愁你不就范。
   李凯说,“那行,你把资料给我,我找老黄先谈谈,谈好了我再约你们见个面。”李凯算计着 ,到时候,再让老黄吐下苦水,来个迂回包夹;毕竟自己和萧茹是同事,再说一般分四成已经很不错了,搞得太明火执仗也不太好。

   萧茹站起身,伸出手,“那就合作愉快,等你的好消息。”李凯握了握她的手,皮肤还真是细嫩,真是爽手又爽心。李凯目送着萧茹婀娜而去,萧茹走到门口,突然扭过头,“要不周末我们吃个饭,把这件事情再好好谈谈。”李凯一阵眩晕,想人家襟怀坦白到这个份上,再不竖然起劲就太不着调了,“好的,到时候等你电话。”李凯心里暗笑,这套对别人还可以,跟我来这套想让我适可而止,老尼姑想着少年和尚--最好收了这份心,这年头宁可吃饱了撑着,也不可饭碗之旁容他人伸筷。再说少爷我万花丛中过,虽沾飞红无数,但凭着一身沾衣十八跌的内家功夫,所过之处,也都是落英缤纷,正所谓,松了腰带当心肝,提了裤子是路人。
(五--上)
  
  
   人间有天堂,在九宵之上,但是你我没有可以直达青云的翅膀;
  真理和爱情,是人类两大永恒的追求,在这钞票横行的年代,都变成了无路可遁的国度;一头满嘴拱粪的白猪,可以一夜之间,价格暴涨,身娇肉贵;一个冰肌玉肤的姑娘,也可以在一夜之间,放弃理想,爬上叔叔们的水床. 老家炕头热,寂寞都市冷,房价挂在云的尾巴上,遥他祖宗的不可及;找一个漂亮又善良的姑娘,比在街上遇见一只熊猫还要难.人生最伟大的蓝图,不过住二手的房子,开二手车,找个相爱的人也不一定要原装的, 只想漫漫前路不踏影而行, 但是这仍然像奢侈品一样,摆在金碧辉煌的玻璃橱窗的柜头,耀花着我们的眼。
  那些曾经的女子,在校园里,美丽得星云低垂,浪漫得乾坤扭转,甚至会在和你初吻的夜里,说你帅得伸手不见五指,走出校门,三月不见,恍若隔世,还是那些曾经的女子,昨天还在你的怀里娇哼,今天已经在在别人的床上俯仰,她们的冷漠绝然,使她们远离洛莉塔,远离贞德的梭镖,远离希拉里的卷宗,还有居里夫人桌子上的那只烧杯;我们又绕过北回归线的曼妙,看到她们这样的献媚取宠,让她们远离马娘娘的大脚,远离昭君的马鞭,更远离西施泡在水里的肚兜,而无限接近于三板女郎乔丹手里的那根黄瓜,和武藤兰的皮裤,还有饭岛爱手里捧着的蜡烛。。。
  星期六的晚上,王青云坐在网吧玩魔兽,这只手,这只曾经在刘紫烨身上赶趟儿的手,本应该在这样星期六的晚上,去摸MM,现在却在电脑面前摸鼠标。夜风浓浓如酒,你在何处奔走?是在酒桌旁,还是在K歌厅,但是这已经是昨夜星辰,遥他妈的不可追,刘紫烨再好,已经不是他的人了,老男人甘总,相貌黎黑满口黄牙,古龙香水喷一下也能变白马王子。最伟大的是感情,最坚强的是命运,算了,再唏嘘下去也只能落个肺气肿,还得自己买药吃。王青云站起身,放眼望去,到处都是龙精虎猛的大小伙子,看来情况也比他好不了多少。一般都这样,去DISCO买不起酒水,去夜总会给不起小费,还是上网来的实惠,十块钱可以上到眼皮下垂。那么点惨不忍睹的工资,房租总得交,饭总得吃,能怎样,出卖肉体,富婆太少,出卖灵魂,已经来的太迟,这条路上已经摩肩接踵,最后还没几个捞到好处。
  王青云在一家做光电产品的工厂当生产管理,和刘紫烨是大学同学加恋人,一起来到这个城市,王青云学中文,在学校时也算是风云人物,辩论大赛上,他伸个舌头,就能把人家撂个跟斗,校园刊物上,他笔头抖个枪花,就激起泪花一片,学中文的都嘴巴灵光,把人家英文系的刘大小姐挑逗得是七荤八素,找不着北。出了校门,轮到自己找不着北了,他发现这城市活脱脱一文化沙漠,他这块天边的绿洲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安营扎寨的地方,于是进了家工厂当生产管理,以解糊口之危。当年夸下的海口,三年之后要将刘紫烨金屋藏之,以塞觊觎之端,变成毕业三月之后,要刘紫烨出门谋食,以肇自立之始。
  刘紫烨甫一被投放人才市场,就被老甘色眼识中,顺理成章进了老甘的服装公司,顺理成章成了老甘的左膀右臂,顺理成章成了老甘的地下情人。老甘每次和陈正中说到刘紫烨,大意都是说这姑娘不愧是学外文的,如何如何地莺啼婉转,妙趣横生,怎样怎样地花样繁多,层出不穷,陈正中一边听得前列腺纵横四溢,唾液横生。一边心里又暗骂老牛吃嫩草,诅咒他搞到腰锥尖盘突出。

(五--下)
    
    陈正中自从看过那次脱衣舞之后,念念不忘刘紫烨,说那姑娘的性格和腿一样直,很对他胃口,李凯笑笑,说要不为了那一万块钱,人家能脱给你看,你买我的火柴,我就让你解裤腰带,看安徒生童话长大的小女孩能不懂事么?陈正中说,迟早把这鸭子煮熟了,丢锅里好好料理料理。李凯说,你得留点神,千年的蚂蝗,万年的水蛭,修炼成眼镜蛇,总改变不了吸血的本性。你要是被粘上了,鹿死谁手还指不定,阴沟里虽没翻过泰坦尼克,农家小院埋几个萨达姆到是真有。
    陈正中说,先看看吧,反正不急,再狠的眼镜蛇,七寸让我捏着,也不怕他尾巴甩鞭花。李凯说也是,只要他一心向月,你就取他沟渠,对了,老甘配额的事情到底搞定了没有,老祖宗告诫我们,射人先射马屁精,擒贼先擒王八蛋哪,先把老甘摆平,估计到时候王八蛋帮你把鸭子全身毛都褪了,还给你扔到锅里来。
    陈正中嘿嘿一笑,说眉目现在是有了,正好深圳一家专门炒配额的贸易公司,挂靠在深圳纺织进出口总公司的名下,这家公司的一个副总和赵科长是同学,赵科长可以帮这个忙,这样也不占我们这边的计划,给他来个借花献佛。
    李凯说,我日,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,变化改不上造化,最近听说我们市里几个国有大公司出货计划量很大,私营服装公司想拿配额都得往后边排,给你们外贸局送礼的人把门槛都踢平好几次了,但差不多都碰了钉子,没办法,鸡患禽流感猪染口蹄疫—供应太紧张了!我还一直替你担心,你这么一说我全明白了,我知道,今年深圳炒配额炒疯了,我有个深圳的哥们,什么都不干,前年炒房地产,去年炒股票,今年炒配额,有一天他岳母问他这个雪梨玉米汤该怎么个煲法,他盯着电脑,二话没说,炒呗。
    配额,是出口许可证的另一种说法,由于中国纺织行业出口过于严重,已经伤害到其他一些国家的对应行业,于是这些国家要求中国限制出口的数量,配额就是在这样的贸易摩擦背景下产生的。打个比方,宣威的火腿卖到洛阳,日照的苹果卖到太原,当地的火腿和苹果受到冲击,当地政府就限制你的市场进入数量。
    一般配额会参照往年的出口业绩进行按比例分配,先分给国有企业,国有企业第一是规模较大,第二是中国根深蒂固的官本位,然后才排到中小私营企业,如果碰到国际市场价格好,国有企业的出口量大,中小私有企业配额就会出现紧张,这好比嫡出的儿子配两个丫头服侍,庶出的儿子配一个丫头,要是嫡出的儿子办大事,那就把这个庶出的儿子的丫头也拿过去用,就是这个道理。
    由于根据以往业绩做分配,有些公司利用自己在海关和外贸局的特殊关系,在报关发票上虚增价格,这样业绩就象节日广场上的气球,没头没脑地膨胀起来,结果就是第二年分配的配额就会出乎在意料之外,然后也在意料之中,“意料”这个抽象名词就被强悍的中国人在大脑深处玩了一个出口转内销。去年在海关的备份资料上,经常可以看到300美金一件的牛仔裤,500美金一件的毛衣,卖得比范思哲,DIOR的零售价还要贵,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老外是不是脑子被野猪啃了。深圳去年就有一帮这样外贸局或者大企业的老总,让相关人士在外面开个小贸易公司,把这些虚增出来的配额拿出来卖,进行炒做,国有资产流失得稀里哗啦。
 (六—上)
  
   曾经思来想去的人,总是很容易就忘掉;就象曾经喜欢的食物,总是很容易就消化掉。
  那些我们曾经萦绕缠绵的的记忆,曾经温馨迷乱的情感,还来不及思量,就已经遗忘;也许多年以后,那些曾经深爱迷恋的人,那些撕心痛恨的人,也会尘满面,也会鬓如霜。时间啦光阴哪,象创可贴一样,弥合了的是伤痛,留下来的是瘢痕,在小阳春的暖阳下,触碰起来却还会滋啦啦的疼。
  李凯看着韩韵送过来的礼物,一块天梭的手表,正好放在他们当初合影的小相框旁,一切都变得莫名其妙地生份起来了,这让李凯觉得黯然。人生到底是什么,是一场不能复制的华美的盛宴,还是一场终未如期的约会,抑或一场终未身许的热恋?一个人的夜晚,寂寞象一块巨大的被单遮盖着那里面已筋脉寸断的身体。任思绪乾坤扭转,越过不毛之地的沙漠,越过窥谷忘返的山巅,越过一泻如注的飞瀑,最后停留在桌上韩韵以前经常喝白开水的青花小瓷杯的边沿,看地久了,那些揪心的回忆在青花小瓷杯的边沿竟漫出烟雾来。
  李凯苦笑了一下,永远到底有多远9876543256982635946872549346736134公里远。而幸福呢,幸福就近一点了,以上路程除以二,所以永远幸福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啊。永远是不存在的,除了循环不息的流水,川流不息的时间,生生不息的宇宙,没有永远,没有永远,永远是没有生门的雪国。
   第二天上午,李凯在桌旁坐了一会儿,处理完客户发过来的邮件,发了一会儿呆,张秋蹑手蹑脚象猫一样走进来,拿出一张请假条:因身体不适,需上医院,请假半天。后面附着一张医生证明:慢性胃炎。
  十个男人九个痔疮,十个女子八个胃炎,这就是我们国家精壮劳动力的健康现状。前者原因很复杂,且为尊者讳,不便明说;对后者来说,康师傅和统一方便面,功不可没。李凯抬眼看了一下张秋:面有菜色,嘴唇苍白,额头还闪烁着虚汗。这样人比花娇的女孩子,看了委实令人一阵心疼,李凯说去吧,拿医疗单回来报销。心想,反正报销是公家的,人情是自个儿的,正所谓,占便宜不留名,揩油不见血。张秋面带感激,磨蹭着,还不肯走,李凯说你怎么了?是不是要我背你去医院?呵呵。张秋撑起笑容说,我今天带的钱不够,能否先借两千给我,过两天拿给你。李凯随即从钱包里掏出两千,说大方点花,代带我向战斗在医疗前线的同志们问好,他们拿红包辛苦了。张秋强颜笑了一下,接过钱,谢恩出去,李凯不由得心里难受起来,当初,韩韵和他刚毕业的时候,那时侯还不是这样,生个病还要先看看存折上的数字。
  下午由于张秋不在,李凯忙碌了一阵,临到快下班,突然接到韩韵的短信:凯哥,赶快帮我搞一张今天晚上云洲到老家的火车票,爸爸心脏病住院了,特急。小韵留。李凯拿起手机拨了钱老大的电话,钱老大是票贩子,也不知道和火车站售票部主任的二大舅子是不是斜对门的关系,总之每次急忙的时候都找他,野路子虽然野了点,为君子所不屑,但是谁没有个正路都走不通的时候呢。鸡鸣狗盗只要开得城门,也是末路英雄们的通天大道。
  钱老大果然一口答应,半个小时后过来拿,不过一张卧铺票加一百才行,李凯心里想这年头,票贩子都知道与时俱进了,经济学学得一点也不含糊,都知道供求和价格的关系了,操,然后又把他们家祖坟仔仔细细挖了一遍,心理平衡了一点,说没问题。挂了电话,李凯给韩韵发短信过去:韵儿,票已拿到,准备好东西吧。凯哥。
  钱老大是他去年在车站的时候认识的,那时候正是过年要回老家,春运时期的火车票象连环凶杀案的线索一样,没个着落。李凯找了几个订票点,里面坐着的小姑娘把眼白都翻到天边去了,总之是千金易得,一票难求。李凯当时想,老子有钱了不买奔驰宝马,不买宝时捷法拉利,买辆火车开开,还跑京广线,吊死你们这些龟日的。
  由于这边韩韵还有几个老乡兄弟们的几双眼睛都巴巴地指望着他,于是他决定到火车站碰碰运气。票贩子钱老大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了他那样的冤大头,李凯也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了钱老大这样的及时雨,人生就是这样,你在找别人的时候,别人也在找你。你要想探出个究竟,上帝老儿在云端花枝乱颤地发笑。不过李凯和他们打交道一向比较谨慎,鸡鸣狗盗者,有非常之技,也有非常之性,非不得已而用之。
  李凯在街上逛了一会儿,钱老大打电话过来,票已经拿到,8点20分,只有软卧,得加一百五。李凯一听,坏了,先不说这厮坐地涨价,忘了给这爷们说时间了,现在已经7点40分,韩韵就是骑上飞毛腿导弹,再来个超低空飞行也赶不过来,连忙赶紧说让他把票退掉,换一张晚上10点以后的。鸡鸣狗盗立马就怒了,隔着电话,语气加重了几分,你耍我是不是?这买票你以为是买白菜萝卜,说退就能退的。那我再给你拿张硬卧,两张你都得拿!
  李凯掏钱包一看,给了张秋两千,还剩七百,早上出门以为现金带得够,连卡都没带一张。本打算一张硬卧票加小费三百,还够,要是再加上软卧票和小费,那就事儿坏了。李凯忙说,那没办法,我总共才五百,你把软卧退了,我算一百五给你,不然,我过来也没办法。钱老大语气顿时弱了,许是怕李凯不过去,赶紧说你快过来,过来再说。李凯随即拦了辆的士,朝火车站赶去,路上又接到钱老大的电话,催他赶紧过去。李凯见他催得这么紧,顿感不妙,这些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,要是其他时候,凡感觉到危险,李凯会立马掉头而回,反正你不仁义,也不怪我不人物,你想黑我,我以黄瓜丢之,以鸽子飞之,你杀了母鸡还想取卵,我就让你鸡飞蛋打。但是想到韩韵急等着火车票,别的地方一时实在也没办法了,他妈的就是天上下硫酸,也得在身上刷层桐油冲过去啊。碰到这种无奈时节,唯长啸一声:天要亡我,我伸个头就是了。
   到了经常接头的地方,火车站天桥下面一个小卖部,钱老大在门口向他招手,李凯走过去,刚到门口一把就被钱老大拽了进去,李凯顿时感觉到腰眼上被顶了两把刀,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站在后面。李凯苦笑了一下,果然不出所料。
   结局就是,七百被搜去了六百,拿了一张硬卧票,还不如坐飞机。
   操,人在江湖飘,哪有不挨刀。

(六--下)
  
  
  李凯揣着火车票,坐在火车站候车厅外面的高台阶上,等正赶过来的韩韵。脚下,人潮如织的广场上,是一副世俗的泼墨画卷。左边,七八个大盖帽在追打一个小草帽,右边,一个长着包子样的胖子被狗跟着;远处,一个背包的民工大哥陷入小姑娘重围;近处,一个带着墨镜的麻子在鼓吹麻衣神相。芸芸众生,丑态毕露,无需争辩,无需遮掩,不顾头上三尺有雷击,更不管脚下千丈有熔岩。
  远远就看到韩韵,她的一头微卷的头发,使她看上去象一团海藻,从人群中朝她飘过来,离开办公桌,她是另一个人,变得那么漠然,那么恍惚,那么心不在焉。她目标坚定,却走走停停,仿佛踩着霓虹灯闪烁的节奏,又似踏着李凯心跳的鼓点。她在这副世俗丑态的画卷中显得那么不同,她时而妖艳浅拙,隐于人群;她又时而洗尽铅华,万众瞩目;她仿佛随波逐流,她又仿佛至纯至真;她停留在李凯的回忆中,她变换着不同的角色,她浅笑而不愠,她羞赧而不语,她娇嗔而不怒,她温甜而又不腻,其光也幻幻,其影却也凄迷。他们互相伤害得那么痛,重逢却只若初见;他们互相仇恨那么深,见面却不忍转身。李凯想,这到底是他妈的怎样的一副情感?
   “还早,找个地方坐坐吧,好久都没见面了。”李凯说,眼睛望着她的眼角,这孩子都有一丝鱼尾纹了,操,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个丫头片子哪。
   “那好吧,谢谢你啊,票很不容易弄吧,这么急。”韩韵撩过耳边的头发,三颗小耳钻并排闪耀,他们毕业的时候一起去打的耳孔,买的耳钻哪,李凯心里寻思着。
   “很容易,一过去就拿到票了。”李凯环顾了一下四周,只有肯德基看上去还适合坐一下。
   到了肯德基,才发现工作人员领口和袖子带白边的T-恤和韩韵穿的上衣差不多一样,他们相视一笑,这孩子变化太大了,穿衣服也不象以前那样讲究了;以前一天换三套衣服,活脱脱一变色女郎;每天要化三次妆,上班是上班的妆,出去吃饭是吃饭的妆,泡吧是泡吧的妆。
   他们找了个最里面的位置。要了两大包薯条,一个圣代,两杯可乐。
   “你瘦了。” 李凯说。指了指韩韵的腰。
   “还好啊,没有吧?” 韩韵站起身来,用手掐了掐自己的小肚子。“好像没有。”
   “是瘦了,以前腰这里有肉,哪有这一道坎啊。” 李凯指着她腰部的那道弯。“以前都是直上直下的,还有肉,现在都没有了。”
  “是的吧,那么说身材比以前还好了, 以前和你一起的时候,早餐都吃三个包子,现在早餐全免了,不过也没这么明显吧。也许--------我知道了。”韩韵突然神色黯淡,坐了下来,“宝宝没了嘛。”
   李凯突然鼻子一酸,埋下头来喝可乐。
   “Allen 对你还好吧?”沉默了一会儿,李凯问韩韵。
   “还好,可能明年我就去香港了,也许今年年底结婚,也许我们以后见面就会少了,也许,也许到时候我再要个宝宝。。。”韩韵对着墙,面无表情,说到后面象是在自言自语。
   “现在上班别那么辛苦了啊,反正ALLEN 有的是钱。” 李凯说。
   “那是他的钱,我要赚钱给宝宝买奶粉啊,那是她妈买的呢。”韩韵两手撑在桌上,脸上一丝甜意。
   李凯每听到她说宝宝两个字,心里如万箭穿心,孟三儿啊孟三儿啊,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啊。
   “你怎么了?”韩韵见他低头不语。
   “没事儿,说点别的吧。”李凯木然,看着韩韵,心里酸楚如钱塘江潮。
   两个人瞎聊了一会儿, 离开了肯德基,李凯买了张站台票,过了剪票口,进了通向站台的甬道,甬道所极之处,是一个巨大的“施恩BABY”奶粉的广告,广告牌上,一个巨大的小胖子咧着嘴,坐在一堆毛巾中间,身上是藕扑扑的肉。韩韵奔过去,站在广告牌下,口中嗫嚅,“好可爱的宝宝,好可爱的宝宝哇,真想捏一下。。。”然后扭头,看着李凯,分明已是泪花闪烁。
   李凯听着,心里已是肝肠寸断,一把抱住韩韵,韩韵嗷嗷—地哭,已顾不上身边人潮汹涌。李凯捧过韩韵的头,“韵儿,离开ALLEN,我们重新开始,我现在有钱了,我们可以把过去的事情都抛开。”韩韵哽咽了几下,锁骨一阵一阵抽搐,摸了摸李凯的脸。
  “我,我回不了头了,哎,我心里好恨啊。” 韩韵话没说完,又紧紧拥住了他。
   过了一会儿,韩韵转过身,拿起包,走上了站台,李凯跟在后面。临上车,韩韵又回头抱住了李凯,“不要怪我,好吗?我心里过不了这道坎,我是个女人哪,你是男人,你也要有自己的尊严,明白吗?”
   李凯什么也没说,有泪无语。他看着她钻进车厢,旋即又出现在车窗边,划了个朝出站口的箭头,示意他回去。李凯走过去,一动不动,伸出手指,在车窗上画了个向下的箭头,里面韩韵已是泪人一个。这时,火车开动了,韩韵象一块沉入水池的玉石,渐渐退去,李凯怔怔地看着火车徐徐远去,心如死灰,感觉已经失去了人生最后的希冀。
  也曾看她小轩窗,也曾看她梳完妆,也曾看她描眉画眼黛,也曾看她对镜贴花缳;在水佳人,终不过黄粱一枕,三生缘分,都化做须臾烟飞;谁是谁的笙歌,谁是谁的夜?谁曾为谁歌唱,谁又为谁守到夜半?谁在谁年轻的时候遇见了谁,谁在谁幸福的时候伤害过谁?长路奉献给远方,远方却不能理解长路的曲折忧伤;玫瑰奉献给爱情,爱情又怎能理解玫瑰的全副武装。也罢,歌且住,君莫舞,挥一挥衣袖,甩落纠缠一手纠缠的纹路。。。。。。
(七)
    
    浮躁的信息社会,花花绿绿的钞票横行无阻,欲望在街头波光滟涟,正伸手欲触,却仍有一道透明的玻璃墙。情深深啊雨蒙蒙,昨夜还在梦境深处双声叠韵;香车宝马加别墅,今夜已经在仓皇之中大被同眠。人格再一次分裂了,也不再是双子座的专利;物欲横流的人生,却是我生行走的迷途。满目山河,空念虚幻之远;近水楼台,不怜眼前之亲。正所谓,花花世界,闹市即是迷宫,虽有四通八达,尽头可能都是死胡同;飘摇人生,繁华即是炼狱,虽处青天白日,却觉当空太阳刺眼。
     李凯从火车站回来之后,约沈宾在酒吧大醉了一场,起初是埋头闷喝,,一言不发,喝到八九分的时候,他问沈宾,你说,韩韵还有可能回来吗?沈宾说,算了,该放手就放手吧,我真不想打击你.首先是她心里头有结.还有那件事,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哪!李凯心里又是一阵愕然,但觉浑身发紧.仿佛自己缩小了一半. 回到家里,推开房门,寂寞象一块被透明的玻璃,被击碎了,发出凄厉的尖叫.
    第二天,张秋送来三个货代公司的报价单,放在李凯的办公桌上。在快节奏生活中的人们,郁闷,痛苦,悔恨,离伤,都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.一觉醒来,睁开双眼,抖擞下羽毛,在镜子前咧下嘴,反复昨天的场景只是一场亲身参演的电视连续剧,即使重新回味,也只能等待下一个夜晚来临,生命本就是如此呈间隔式地循环往复。
    李凯看了看三个公司的报价,骏业国际最高,环球货运次之,,明通物流最低.三家船公司都和他们以前有过业务往来。李凯这次接了个500吨圆钢钢棒的定单,半个月后出货,目的港巴西的里月热内卢,要订20个40尺柜,每个货柜装25吨。这笔单对于货代来说,也算是一个大馅饼了,但是谁能吃到这个馅饼,李凯心想,就看你跑的方向对不对了,世事就是这样,需多琢磨,天上掉下个馅饼,但是你得知道往掉馅饼的方向跑,总不能说,前一天晚上恰好守在电视机前看天气预报,天气预报报道,今天我市西南或东北哪个方向掉馅饼,请有兴趣者踊跃前往。这种情况就绝对不会出现,馅饼也不是这样掉的。
     李凯喊了喊门外的张秋,张秋自从上次得到李凯的关照,笑容更是益发令人心旷神怡,咖啡泡得醇香馥郁,还是用咖啡豆磨的,不是那种一喝起来象喝糖水的速溶咖啡。这年头,千里送鹅毛已经作古,但是手工出的细活还是贴心熨肺.
     张秋走进来,李凯说,“这三个公司的服务态度怎么样?”
    货运代理行业如今竞争已经非常激烈,不象九十年代,那时侯的货代,要么挂靠在船公司屁股后面,一路顺风顺水,要么驻扎在国有大进出口公司的屋檐下,跟着喝辣吃香。如今,你站在写字楼密集的市中心广场,振臂一呼,“我要找货代!”,货代立马从楼梯口冲出,从地底下涌上来,从高楼上跳下把你团团围住,就仿佛拿破仑皇帝第一次战败从奥地利潜逃回来,站在凯旋门下面高呼“我需要士兵“一样。如今,海运市场价格已经相对比较透明,不同的货代根据自己和不同船公司的关系,会有比较固定和熟悉的航线,可以拿到相对优惠的价格,但是基本上价格已经没有太大的回旋空间,要取胜也只能论点数。所以货代的服务尤其重要,反应一定要快速,半夜打个电话都能起来干活,服务也要到位,一句话,能先我之忧而忧,后我之乐而乐。
     张秋说:“明通物流的王小玉服务最好,报价也很快,而且各项附加费用都列得清清楚楚;环球货运的郑先生郑鹏回复每次都是最慢,骏业国际是大公司,服务可以排第二。”
     李凯分析了一下,根据价格一项,先排除掉骏业国际,价格太高,把人一下子顶到天花板上,腰都不能伸直,人能和你有好心情谈么?“那这样吧,帮我约一下明通的王小玉 和环球货运的郑鹏,先约王小玉。” 李凯说道,既然明通的服务好,那还是先约王小玉。温良恭俭让,仁义礼智信,在没有触动自身利益的情况下,李凯觉得,还是有必要把这两个刺青刻在左右俩膀子上,经常拿出来晃悠晃悠。
     张秋领旨出去。
     快下班,就接到王小玉的电话,约在龙宫海鲜城吃饭。李凯最喜欢吃海鲜,仿佛上辈子是个倒霉的渔民,不幸葬身鱼腹,和龙宫的水族是前世的寇仇,今生每见必欲灭之而后快,看来对方工夫做得很足,对他的口味都摸清楚了。等他打车赶到的时候,王小玉已经带着春风站在门口等他,让李凯一下子也原谅了她的裙子过长。席间,王小玉先是给他分析了他们所能够提供的优惠价格,以及操作模式,整个日程表,包括危机拯救措施等,事无巨细,都无缺漏,让他在大快朵颐之余频频点头。
    李凯感觉对方专业知识扎实,思维也很缜密,虽然经验尚浅,但是好在热情如火,看来就差最后一关了,最后李凯说了一句,“其实这个价格我自就可以掌握,也就是说有决定权,到时候把价格报给公司备下就行了。。。”王小玉不等李凯说完,把自己两颗胸脯拍得颤颤悠悠,说道,“价格方面,我们绝对会提供最优惠的,您可以让张小姐去查市场行情。”
    这就显得雏儿了,太牛头不对马嘴了!你给我优惠的价格有什么用,公司赚1,我赚15%,公司赚2,我也只能赚30%。关键时候不醒目!给你个指南针你都找不到华山,我伯乐总不能手把手交小马驹怎样出蹄吧?看文要看文间意,听话要听话外音,拿这么大面鼓敲得震山响,你却只当天上打个炸雷。
     李凯觉得有点遗憾,说好的,我们回去研究一下,到时候我会让张小姐和你联系。
     然后,作别。李凯又赶车去了凯旋门酒吧。环球货运的郑鹏已经等在那里了,郑鹏在货代行业里面也是老江湖了,一直就听说这厮小气得紧,流鼻涕只留一个孔,大便的时候要留一半,刮胡子用镊子夹,擦皮鞋走个风大的胡同口。。。果然,包房都没有订,坐在大厅,大厅就大厅吧,顺便看一下邻座姑娘们的大腿。推杯换盏之后,是例行之海吹神侃,从海运市场价格全面上浮,到中东航线近两年暴热;从非洲航路开辟到伊朗航线暗藏风险,一阵海阔天空。喝至半晌,切入正题,李凯单刀直入,说你们的价格每个柜高了一百多美金。郑鹏乜着眼,说,我知道,但是我也没办法,这个南美线,确实有些公司可以拿到更好的价格。李凯说这个价格权不过都在我手里。郑鹏沉思了半晌,说我们公司有些操作很灵活,如果你有些特别的想法,你提出来,我一定尽力办到。
     李凯一听,果然是响鼓不用重锤,说, “你说,怎么操作吧,我看看有没有可行性。”郑鹏说,“一个柜再加250美金,也就是每吨加10 美金, 我们把这个10美金也就是共5000美金划到你私人帐户上。“
     “干!”李凯举起酒杯,不等对方话落。此行目的业已达到。
    人要外财,马等夜草,在中国,没有灰色收入的不能称为高收入,不拿红包的是草包。一个医生没见到红包,可以看着你躺在床上等死,律师拿着正义这杆天平,称两方红包的重量;连人民教师也根据红包的厚薄,来决定你家孩子坐在第几排;红包先送反贪局,神州无处不飞包。正所谓,道裹个头巾,魔戴个帽子,道穿双厚靴,魔就踩个高跷。。。

 (八--上)
  
   有一个定律叫摩菲定律,就是说当一件事情有可能朝坏的方向发展时,他就真的朝那个方向发展。酒瓶掉在地上的可能性与酒的价值成正比,老婆的容貌和你做王八的概率呈同趋向分布。端个热气腾腾的汤碗,总担心会泼掉,刚端到桌边,被桌角一碰还是洒了;抢个分页的沙发,总担心被人抢了去,刚到紧锣密鼓处,却被人放个冷枪。天有不测风云,最少还有个气象预报;人有旦夕祸福,起码还有个心急眼跳;魔菲定律来的时候,却心怀叵测;比方说隔壁老王家的姑娘月荷,一个人去看电影,突然灯就灭了,月荷姑娘急急忙忙朝外赶,隐约看到前方灯火豁亮,一阵欣喜,临赶到门口,可还是冷不防被哪个混小子把手伸到裙子底下,着实地捏了一把。
   前一天,李凯和张秋还在说着云南庆成钢厂的老唐怎么就没消息了?还开玩笑说,看他明天一准儿夹个舢板来,货再不到只有让他老儿郑和下西洋了。第二天上午,就接到老唐的电话,货还得耽搁两天,碰上了大雨,路基被冲坏了,车队整整停了一天,现在正准备绕道。李凯一下子火了,绕道?!你先赶快给我过来,看怎么商量解决!心里想,广西那地方,九曲十三弯的山路绵绵,不是说打个方向盘就可以换个方向的,那他妈的可是盘山公路啊!你唬谁呢?你是当年红军,乌蒙磅礴走泥丸哪?!
   下午五点,老唐果真来了,风尘仆仆,头似蘑菇云,眼有血丝网。
   张秋给老唐倒了杯茶,退出去。李凯正要发作,老唐鬼鬼祟祟地把门掩上,说你先别着急,我还有办法,但是也需要你配合。
   说来听听? 李凯见事已至此,反而沉下气来。反正南山上快要死了的马,碰到瞎眼麻脸的老汉,先让他摆弄摆弄,他要是摆弄不好,临死再拼口气踢死他不迟。
   我给鸿大贸易公司的黄总联系过,他那边有个关系货代公司,专门操作散装船的, 正好有批水泥本来去叙利亚的拉塔基亚港,现在赶不上船期了,可以把这个舱位三天后让给我,也不会太耽误你这边的船期。老唐说道。
  李凯听到鸿大贸易,倒吸一口气,有这么好的事儿?!鸿大贸易公司是李凯公司的死对头,也做钢材贸易,一向和他们见面三分笑脸,背手却是两尺冰锥。老板名叫黄仁天,现年四十八岁,好色,脸皮直比后脚跟,心黑好比锅底灰。坏事做绝,暗地里打瞎子,明地里骂哑巴;说话刻薄,矮子面前说短话,麻子面前数星星。喜欢占人家便宜,他牵驴你拔橛子,他骑马你刷镫子;一言蔽之,天黑好做鬼,心黑好称王的狠角色。一般钢材如果不走集装箱,走散装船,每吨运费可以省二三十美金,但关键就是几百吨的货别人不会让你上,至少也来个两三千吨才会接货。所以这次老唐只有五百吨钢板,黄仁天能这样江湖救急,实在令江湖忐忑不安。
   老唐看出李凯一脸狐疑,赶忙说,黄总也没特别的附加要求,只是想和你吃顿饭。
  老唐啊老唐,我算是明白了,原来你把我给卖了,这我能去吗,他以后向我乱提要求怎么办?李凯寻思,这摆明了一鸿门宴,先以利诱之,然后以害逼之,继之以索求无度,我国再无宁日也。普天之下,王佐之道,要控制一个人,唯四个字:威逼,利诱。李凯越想越觉得黄仁天这厮难惹,况且这一缠绞上,将来说都说不清楚。SALENA 那边也不好交代。
  老唐转过身把门关实,拿出一牛皮大信封,递给李凯,压低了声音,这里是五万,你先拿着,我们钢厂那边领导交待给我,一定把这事办好,现在好不容易有这点转机,要是耽误了船期,赔个多少比例给客户,我们断断是赔不起的,厂里一千多号人,一年到头就指望着这十来张订单。反正,这次能省下的运费,就你们两家分了算了,我们但求不亏本。一边厢说得惨兮兮地。
  李凯把信封掂了掂,抽出两张,红彤彤的钞票鲜艳欲滴,实在招人怜爱。心里想,你们一千多人我管不着也懒得管,我既不在高堂之上,也不处江湖之远,所以,黍离之悲欢,仓廪之虚实,与我无干。芸芸众生,多的是蝇营狗苟;普罗大众,有的是投机钻营;我做不了大硕鼠,做个小蛀虫也不会遭天谴。正所谓浩浩三江水,能捞一瓢是一瓢;离离原上草,能混个肚饱是个肚饱。君不见,钞票上面印着领袖头像,就当跟着领袖走,响应领袖的号召吧。
   那你得和老黄说好,他不能提什么要求?一单是一单,先把话儿撇清,豆腐一方扁担一条 ,丁是丁,卯是卯,石灰论斤卖,跳蚤也是论个儿数。李凯把钱收好,放入包里。
   这放心,黄总说了,绝不提生意上的事情,纯粹化解你们两边的敌对情绪。老唐把胸脯拍得能听到回音。 这年头,真是杀猪的屠户当和尚,戴鸭舌帽的流氓都进了蓝盔部队,和平是只鸽子,想飞就飞,想放就放。管他呢,看在钱的份上,走一趟吧,世道就这样,

谁也不能背对钞票弯下腰,告诉钞票他的气味是大豆酿制的。
(八---下)
  
  我们国家的人际关系的复杂,不是一本红楼梦可以挑出的刺绣,也不是一部大宅门可以画出的卷轴,那些拖泥带水的,勾勾拌拌的,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故事.可以让阿拉伯国王面前讲神话的女子活出六道轮回。SALENA一直将老唐视为嫡系, 那是白雪公主裙边的小矮人,江东来的子弟兵,委员长座下的王牌师,,李凯真没没想到他和死对头黄仁天,居然还有这么白花花的一腿,要不是这次事发突然,还不知道跳蚤的天花板原来是张鼓皮.人生四大骇:钱袋带抓在老婆的手里,老婆躺在兄弟的床上,兄弟坐在仇人的桌边,仇人阴在运粮的道旁.黄天仁,这一经冬三年的蚂蚱,双腿一夹,一下子就跳到了SALENA的后方,随时准备挥舞两把砍刀..
   李凯接到老唐的短信:晚上八点:锦绣饭庄,十号包房,纯属叙旧, 可带家属前来.
  说到带家属,李凯心想那黄天仁要是把家属全带来,那就壮观了,可以在麻将桌上开一个四中全会,黄天仁有三个老婆,大老婆在老家,烧火劈柴.喂猪煮饭,二姨太养在别墅里,无所事事,偷人养汉;三姨太带在身边,既是秘书也是姘头,虽然甜头最多,但是苦也吃得不少,“小蜜”说来也是个苦差使-----老总有事秘书干,老总没事干秘书.这位三姨太据说长得是人艳如荷,面比花娇,但行事却不择手段,,毒花蚀骨。不过对老黄倒是忠心, 很得老家伙信任,台前她一手掌握,幕后她也鸡视眈眈.
   李凯却犯了愁,想自己家属没有,场面难免会有点寒碜.一抬眼,看到门外的张秋,正弯腰捡一份地上的文件,张秋因为穿着低腰裤,这一下腰,即刻风吹牛羊现,水落石头出,把本该养在深闺的猩红的内裤边露了出来,闪闪烁烁,层孪叠翠 ,李凯一下子有了主意.
   张秋听李凯一说,竟欣然应允,李凯心里叹到,妈的,命里活该犯桃花。打柴的要跟着放羊的走, 卖油的死牵着沽酒的手。
   他们是最后到十号包房的,刚到门口,黄天仁立马迎了过来,踩着热情洋溢的小碎步,李凯没等黄天仁有机会表达自己的虚伪,侧身说:“黄总,您好,这是我的助理张秋。”
  自古制敌之道,心战为上,他拿热脸过来,马上以冷屁股贴之,让他丈二的金刚摸不着你是头疼还是脑热,然后不露声色,静观其变。
   黄天仁看了看张秋,说“强将手下无弱兵,张小姐,幸会。来,这边坐。”
  李凯和张秋落坐,看到老唐,举了下手和老唐打了招呼,他旁边坐着一男人,应该是散装船的货代,一双扫帚眉,两只老鼠眼,晚上出门后面会跟着一串野猫的那种长相。再过去,是三姨太,上衣完全是个幌子,一对宝贝在薄衫下面磕磕碰碰,你推我搡,意欲争相露脸但又踌躇不前,李凯看得心里火烧火撩,操,一山可以容二虎,但是一个槽上面不能栓俩叫驴啊!三姨太旁边,当然就是人面兽身的黄天仁。黄天仁的右边,也是李凯的左边,坐一二十岁左右的小女孩,五官精致之极,烟熏妆,大眼,瓜子脸,波希米亚小卷发,仿佛一进口的洋娃娃,又疑似韩国少女明星,李凯正寻思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,可是一颗淫心早已飘出国界,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,小姑娘对他嫣然一笑,双眸凝水,若有泪花,越发楚楚动人。
   张秋挨着在他下首坐了,象个小媳妇。
   由于桌旁坐着一干美女,肚皮也跟着忘乎所以起来,觥酬交错,推杯置盏,仿佛都是杜康五百年前的下的种。黄任天喝至半酣,举起酒杯,说,“李凯老弟,今天感谢老唐,我们才能坐在一起,我一直很欣赏你,后生可畏,我敬你一杯酒!“
   李凯心想,丢,这种迷魂汤只能当碗漱口水,端起酒杯,一口喝干,管他呢,反正今天早有心理准备,水泼不进,针扎不进,铜墙铁壁横着来,一人一把号,各吹各的调。

(九---上 )
  
  李凯本最怕喝酒,陈正中经常笑他两碗赛猴腚,三碗不过肝,让李凯每欲拿把六脉神剑砍他,无奈英雄气短,流氓尿长。不过这个世界确有三件事情逞不得强:喝酒做爱拍马屁。酒能喝多少,得看胃的伸缩度量;爱能做多久,得靠老二的意志坚强;拍马屁更不能比,拼的都是内家功夫,光挑马屁这一项,就得比眼力,既要毛色纯正,又要纹路舒展,还要尾大臀翘,更要霹雳浑圆。黄天仁本想今天对李凯来个八面包围,没想到扎上货代和老唐-----一对拍马屁的行家里手,这一狼一狈,拍起黄天仁的马屁来,能气得死山丘上的一窝土貉子,敬起黄天仁的酒来,那是此起彼伏,摁下胡乱浮起瓢,让黄天仁这经霜三年的老螳螂也有点招架不住。
  干完黄天仁,这俩临时结亲的表兄弟,轮番开始向三姨太,张秋和小美女敬酒,酒桌社交规则,干翻领导干美女,意思就是说等领导锅熄瓢冷了,趁机揩点黄花油。李凯虽然场面上有些受冷落,但考虑到自己客场作战又先天不足,也乐得清静,拿眼观张秋,肚里虽酒流成河,表面却益发流光溢彩,三姨太这边也厉害,三杯两盏淡酒过后,更显得她波涛汹涌。小美女那边,虽鼻涕常流,但也是面色不改,李凯叹道,都他妈是一等一的好手,个赛个的巾帼。李凯偶尔也陪他们一起喝一杯,不碍事也不冷场。他心想喝吧,你们往死里喝,不要管我,反正天塌大家死,过河有矬子,大难临头不着慌,背后还有一大筐。
  黄天仁在椅子上歪了一会儿,觉得场面不大对劲,项庄舞剑,本意在沛公,现在项庄舞剑上了瘾,准备靠这点唯一的破本事,改变自己男配角的既定事实。黄天仁咳了咳嗓子,说你们俩别喝了,等会儿你们还得开车送送我们。这俩兄弟顿时象刚加了油门跑顺了手却正好跑到悬崖边上的小敞棚,意犹未尽而又戛然而止。李凯正好借个机会溜了出来,上个厕所,理顺一下皮带扣和肚毛之间的关系,也缓解一下膀胱给尿道施加的压力。
   从洗手间出来,抬头看到黄天仁,正站在门口抽烟,李凯走过去,黄天仁说,和你说个事,转身走到大厅靠窗户的一个没人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。李凯也跟了过去,心想,就知道你丫放屁都要兜起来怕砸脚后跟的精油子, 不会白摊这么大个面饼给我吃。
   “我想让你给我帮个忙。”黄天仁抽着烟,一脸严肃,这场面看起来让李凯多少有点心里发虚。这句话等于白说,鲁肃为了帮刘备一个忙,把偌大个荆州借给他到死了也没收回来。
  “您说,该帮的,能帮的,我一定帮。”李凯心想,要严防死守,面子也不能不给,现在事情还没办成,手里捏着人家的红包还是热乎儿地,搞不好还烫手。
  “那女孩儿,我想让你帮我安排在你们公司,干什么都行,有个班上就好,一过世的老朋友的女儿。”黄天仁话音没落,李凯心里一惊,心想,妈的,老子有屁股没处挨打了,给你安插这一卧底,天天上演无间道,干脆我啥也别干了,改行去考FBI 好了。 孙子兵法是老子们用的兵法,不是给孙子们耍的把戏。
   “黄总真会开玩笑,您那么大个衙门,还希罕我们这一山神庙。呵呵”李凯摸了摸后脑勺,心想我没有弯弯肚子,敢囫囵吞你个弯把镰?!
   “老弟有所不知啊,有三姨太在,养盆花都不敢养啊。你帮了我这个忙,我绝对也会卖你个面子,一定把老唐的货运出去,这次我这边赚老唐的运费再算一半给你。听说你最近要买房,缺点钱不是?至于SALENA那边,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糊弄的。”操,黄天仁这一下就把路堵死了,武官会杀,文官会刮,无赖最会讲价钱。摸了我的底,还断了我的后,我硬着头皮上还是少年壮志当拿云,要是退了那就是黄泥巴掉往裤裆里挂五档了。
   “那好吧,既然黄总替我把心操到这份上, 我也得替您分点忧。”李凯觉得很无奈,本不相信姜是老的辣,但是刚咬了一口,已觉得五脏翻滚,如奏急急如律令。
  “那好的,我果然没看错你,我看你也忙,就给你做个助理吧,在你手下做事,我也好放心。”我日,篮球场上虽然也讲人盯人防守,但也不带这样盯人进厕所的吧。李凯心里气得如拧麻花,但一转念,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,既然翻不了身,就个舒服的姿势躺吧。“没问题,我既然答应了,一定帮您照应个里里外外的,不受任何人的气,我怜香惜玉着哪!”
   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黄天仁拍了拍他的肩膀,说我先进去,你随后再进来,我告诉小朋友就说你已经答应了。然后黄天仁转身扬长而去,不顾李凯在背后已经把眼白翻到天边去了。
(九--下)
  
  岁寒,然后知无赖之后调也。李凯心里暗骂,并开始思纣如何向SALENA交代,话既要说得滴水不露,理由也要找得固若金汤,不然本来只有针那么大的眼,搞不好就变成斗大的风;说不定被张岚“张天佐”抓着他的小辫子,趁机来个落井下石,一只鸭子下水,十只鸭子下河,那些业务员都是埋伏在狮子道旁的灰熊,盼望着等你受伤时给你一巴掌。职场如战场,办公室如格斗室,业务量就象一块直径固定的蛋糕,吃不饱的盯着吃得饱的,吃饱了的还羡慕吃得撑的,吃着碗里的鱼肚子,还想着锅里的鱼头,也是人之常情。
  按说,象超级业务员的助理,也属于重要职位,因为可以直接接触公司的客户资料,如果她的胳膊肘朝外一拐,公司业绩朝下也是一个肘大的弯,所以招聘审核要很严格,一个中心—不能有行业背景,以免招个间谍;两个基本点---专业精熟,有职业操守。李凯觉得操守这个东西在这个年代相当不靠谱,多大的鱼咬多大的钩,谁也不会拿三寸铁钩掉个鲨鱼。一般都由SALENA 直接过堂,然后会合人事部,业务部三堂会审,在众目睽睽之下能保持口齿伶俐,思维毫不紊乱者方可过关。不过凡事有例外,有时候也可以自己介绍人进去,哪个禁军教头没有自己的羽林军呢,关系如果顺当,也无大碍。李凯心想,如果说是同学,年龄差别过大,显得太牵强;如果说是世伯的女儿,则显得又太暧昧;干脆就说是自己女友的妹妹,反正小姨子抱姐夫的粗大腿,走到哪里大家都嘿嘿笑一下------说的通。
  还有一个麻烦,就是李凯本有了一个助理-----张秋,一般来说,一个女人好打发,她一个人没事,描下眉画下眼,三个女人可以安排她们斗地主,四个女人正好凑桌麻将,两个女人那就麻烦了,只有对台戏可以唱。这样一下来,难免会有点磕磕碰碰,新来乍到的,摸不着锅灶;熟门熟路的,却藏锅掖灶。不过也好,相互学习监督,互相揭发检举,亦是权衡之术也。李凯暗自在心里三拳两掌把关系人都悉数撂平之后,咂摸着也该回去了,不能让黄天仁感觉他有尿炕之忧,连觉以后都睡不安稳了。
  开门,看到黄天仁坐在他的座位上,正和张秋在说着什么,不禁暗自纳闷,不会吧,这老家伙土匪变政委,开始做起张秋的思想政治工作来了。果然,黄天仁见李凯进来,迅速弹开,然后笑着说,“刚才我和张小姐都说过了,她没意见,也会替你瞒着,不过也不是多大个事情,不用搞得太紧张。”张秋转过身来,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,似有委屈,但是小脑袋还是频频点头,李凯心想,妈的,一定是黄天仁给她塞什么好处了?!有嘴的会吹,有弦的会弹,有钱的王八大三辈儿,路有不平,拿钱埋坑,火到猪头烂,钱到万事办,这手法黄天仁再熟悉不过了。
  李凯刚坐下来,小美女就端着酒杯,欠生生地要敬他的酒,说感谢他的收留之恩,还说什么生当殒首,死当结草云云,言外之意仿佛李凯是再生的父母,再长的爷娘,李凯心想,台词都编好了啊,这戏唱得,青衣是青衣,花旦是花旦,好看是好看,就是有点耀眼,李凯哈哈一笑,说口才真好,不过举手之劳。他一口喝干,又仔细打量了这小姑娘,身材娇小纤瘦,眉目如画,有股邻家气质,楚楚生怜。心想既然是黄天仁已故朋友的女儿,按说他不至于下过手,再说黄天仁五官粗陋,尤其是两个鼻孔直比热带河马,膀大腰圆可与北极熊摔角,要是黄天仁把她办了,想一想都会觉得恶心,就好比黑野猪强奸了小白兔,秃鹫鹰拐带了小黄鹂。反之,要是干干净净,把她放在办公室里,只是不让她插手关键业务,当个花瓶看看,也是不错。
   然后,老唐和货代见事情办妥,也都纷纷过来敬酒,李凯本怪老唐没事先给他说清楚,但是一转念,既然拿了好处,人家不给你这个难处,也会设那个障碍; 背着抱着一般沉 ,何必在乎个姿势。也都一并喝了,散场。
   走到门口,三姨太特意留到最后,拉着李凯,轻声说了句,“这小姑娘你要是喜欢你就拿去,虽然她被黄天仁霸过了,但是老黄这里我可以帮你摆平,再说天天在我眼前晃悠,我看着也有些碍眼!”李凯听着,感觉象被马蜂蛰了,脖子上火辣辣地疼。操他妈的,这年头都什么年头啊,高山能把太阳遮?!睁着眼睛的金刚,闭着眼睛的佛,天天不上朝,敢情都在家里打麻将哪!

 (十--上)
  
   日头落山,鬼神满地, 李凯坐在出租车里面,莫名想起那个女孩,半小时前,尘世还是血红雪白, 千般姹紫, 转眼之间却顿感黑水漫山, 死灰铺地; 佳人在遭遇唐突,却无关风月;幼齿正横遭猥亵,犹掩面哭泣;望窗外,星月俱隐,霓虹狂闪.逆风呼啸,恶鬼横行.
   三个月前,李凯招待S省钢铁集团的冯总,那厮东北人,面相厚重, 仪态威风,走路平地能生云,还未见面三尺风,生性豪放, 酒喝得生人勿近,握手能握到你心尖儿疼.按说这样的人,一定是阳气四溢,鬼神不敢欺身.但是后来一件事情,却让李凯觉得相比起来,禽兽也不过多长了一身汗毛,畜生只不过不能直立行走.
   那天陪冯总吃完饭,去他下榻的酒店唱歌,起初李凯和小姐们在包房里嬉笑逗闹,弄得满屋春意盎然,花飞鸟啾.而这位冯先生却正襟危坐, 如灵山大佛.眼观鼻,鼻观心,双手只握酒杯,两眼平视屏幕.让李凯横生景仰,心想柳下惠的爹在此,自己也不可过于造次,后来也束缚了手脚,陪冯总做做浅笑状,做清谈状,一时觉得心明如镜,四下莲花暗生.唱歌也只唱革命歌曲, 满屋正气浩然,罡风充塞.连小姐们也感觉无趣,不过半晌,东歪西倒.
   后来李凯把冯总送到房间,李凯临走按惯例说了句客套话,”要不找个小朋友,陪您聊聊天,只是聊聊,呵呵,防止晚上睡不着” 李凯说完就后悔,觉得自己过于世俗,拖柳下惠的爹下水,无疑朝着山顶吐唾沫—自取其辱.
  不料冯总说了一句.”全凭你安排吧”,这句话说得相当轻描淡写,但此间却颇有真意,仿佛薄面书生误入淫荡之都,完全是入乡随俗,客随主便,但李凯转念一想,这意思却再明显不过, 心里笑了一下,也可能是家里夫人管得过紧,出门顺便沾下荤腥也很正常,人不得吃人偷食,狗不得吃狗还啃壁呢.
  李凯下到楼下的夜总会,找到妈妈桑,然后为冯总量身订造了一个北方妹子,身材和乳峰俱高耸入云,令人望而生畏,不过和冯总的身材正是旗鼓相当,适合打持久战,打阵地战,打歼灭战.想也没想就带过去了,没想到不入柳公法眼, 柳公朝他挥挥手,李凯知趣,带了出来.第二次李凯找了个外形妖艳风骚,浓妆艳抹的蛇发女郎,心想这次不是水漫金山也是黄河决堤, 没想到柳公再次摆手,欲言又止.李凯示意蛇发美女出去,柳公面授机宜, “找个鲜嫩的过来,太妖艳的看着俗气.”李凯心里哂笑,马瘦毛长,人老甲长,找个嫩脆的黄瓜掐两滴水罢了,还一口一声高雅,操他妈的,说到底,老牛惦记着嫩草.
   李凯下得楼来,将冯总的机宜原搬给妈妈桑,妈妈桑朝沙发角落的一个女孩指了指,李凯看那女孩大约大约十七八岁,约1米五五,容貌清秀, 不施脂粉,符合嫩口的标准,但是不是冯总的尺寸,要是把他们俩同时放在水里,冯总排开的水的体积,应该是她的三倍吧.
  李凯摆手说,我那朋友一米八八呢,妈妈桑白了他一眼,人家娃都能生出来,他的能有娃儿大?李凯想,操她妈的,真是虾不死,蟹不肥啊,天下老鸨一个样,上辈子是蜗牛变的,良心都长背上去了.不过这话也说得在理,没时间耗了,干脆心一横,半指长的小鱼苗往锅里倒吧.
  领了那姑娘,走在酒店的走廊上,那姑娘看似还很开心,四处找话题,口齿颇是伶俐,可能是看他年轻后生,相貌还算俊朗,快走到门口,李凯有点不忍说,”不是我,是我一个朋友,四十多岁了,有没有问题?”小女孩有点失望,喏喏地,撇了下嘴,说了句”我们这行还能挑么?”其实李凯有那么点希望她说有问题,毕竟能少个害人就少害个,谁上辈子都不是蚂蝗水蛭.
   既然这样,那就顺驴下坡吧,李凯把小女孩带进门,冯总顿时喜悦万分,李凯却觉恶心无比, 临出门, 小女孩眼神幽幽看了看他,似有怨毒. 李凯说,”我在楼下大厅等你.”狠心关上门,心里想,我也救不了你,就当被疯狗咬吧.下楼来,觉得自己坏入骨髓.
   约半个小时,女孩从电梯口出来,头发遮面,慢腾腾地走了过来.李凯迎上去, 一把把她拉出大门外,掏出五百块钱,塞在她手里,一般只用给三百.女孩抬起头,双眼红肿,面色苍白,”能抱一下我吗?”李凯伸手抱住,感觉她在颤巍巍地抽泣,一时心头如万虫嘶咬.突然女孩子狠狠地咬住他肩膀,分明下了狠劲,李凯拼命挣脱,女孩松口,转身,飞也似地跑了.
   那一刻,李凯没有感到疼痛,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.头上月华如水,李凯却觉得无比气馁.撒旦是个魔王,我也是一个打手.尘世是个泥潭,我在其中摸爬滚打,待拼命上岸,才发现泥潭里有我不忍卒睹之飘零落红.


待续。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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